炎黄二帝是中华民族的人文初祖，炎黄文化是中华文化的根脉源泉。萌生于春 秋战国时期的炎黄文化研究，在经历了漫长的蛰伏与蓄积之后，终于在20世纪迎  来了兴盛，出现了辛亥革命时期、疑古思潮兴起及抗日战争时期、改革开放时期三 次高潮，其中改革开放以来的30年最为活跃和繁荣。关于炎黄文化的研究状况，  一些学者曾进行过总结①。本文试图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梳理与检讨近30年的炎黄 文化研究，总结成就，反思问题，展望未来。为了减少与已有文章的重复，本文把  重点放在总结炎黄文化研究的总体成就、存在问题及研究取向上，对炎黄文化研究 具体成果的介绍则从略。一孔之见，难免挂一漏万，甚或以偏概全，祈盼方家补正。

一、炎黄文化研究的成就

近30年炎黄文化研究的主要成就是创建了一批团体，形成了一支队伍，整理 了大量资料，召开了系列会议，出版了一批论集，产生了大量成果，取得了若干共 识，服务了文化建设。

(一)研究团队逐渐形成

炎黄文化研究的专门机构很少，学术团体较多；专门研究者较少，附带研究者 较多。炎黄文化的研究者主要来自高校和科研院所里研究先秦史、思想史、文化史、 民族史的专业人员，另外还有一批热爱炎黄文化的业余研究者。由于研究人员比较  分散，所以学术团体的作用尤为重要。

改革开放以来，炎黄文化研究的学术团体纷纷成立，遍布全国乃至海外，如中 华炎黄文化研究会、河南炎黄文化研究会、陕西轩辕黄帝研究会、湖南炎黄文化研 究会、湖北炎黄文化研究会、广东炎黄文化研究会、上海炎黄文化研究会、福建炎 黄文化研究会、河北炎黄文化研究会、山西炎黄文化研究会、天津炎黄文化研究会、 江苏炎黄文化研究会、安徽炎黄文化研究会、海南炎黄文化研究会、黑龙江炎黄文 化研究会、台湾中华炎黄文化研究会、澳门国际炎黄文化研究会、新加坡炎黄文化  研究会，等等，各地市县也有不少此类团体。在众多的炎黄文化研究团体中，作为唯一一个国家级学术团体的中华炎黄文化 研究会，发挥着组织和引领作用。中华炎黄文化研究会正式成立于1991年5月， 在周谷城、萧克、费孝通、许嘉璐几任会长的领导下，与陕西黄帝陵基金会和湖南 炎帝陵基金会联合出版了《炎黄文化研究》,还与各地联合召开了以“炎黄文化与 民族精神”“炎黄文化与现代文明”“炎黄文化与中华民族”“炎黄文化与闽台文化”“炎 黄文化与河洛文明”“黄、炎、蚩三祖文化”“炎帝文化与21世纪中国社会发展”“炎 帝与民族复兴”“炎黄精神与和谐文化”“姜炎文化与民生”等为主题的学术研讨 会，极大地推动了炎黄文化研究。

在中华炎黄文化研究会及各地炎黄文化研究会的积极组织下，各种学术会议和 纪念活动频繁举行。据不完全统计，30年间召开的以炎黄文化研究为主题的全国 性的学术会议有30多次。陕西黄陵、湖南炎陵、河南新郑、陕西宝鸡、湖北随州、 山西高平、浙江缙云、河北涿鹿、湖南会同等地，近年来举行了一系列祭祀炎黄二 帝的活动。

(二)资料整理成绩斐然

有关炎黄文化的资料散见于浩如烟海的典籍之中，晋人皇甫谧的《帝王世纪》、 宋人罗泌的《路史》、清人马骤的《绎史》等均具有史料汇编的性质，其中不乏涉  及炎黄二帝者，但还算不上真正的炎黄资料汇编。民国时期于右任先生主编的《黄  帝功德纪》是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黄帝资料汇编。

近30年来，株洲市修复炎帝陵筹委会主编的《炎帝和炎帝陵》(光明日报出 版社1988年出版),陕西省地方志编委会主编的《黄帝与黄帝陵》(西北大学出 版社1990年出版),湖北随州历山炎帝神农纪念馆编辑的《炎帝》(长江文艺出 版社1990年出版),张岂之主编的《五千年血脉——黄帝及黄帝陵史料汇编》(西 北大学出版社1993年出版),宝鸡市社科联编辑的《炎帝史料辑录》(1993年内 部发行),姚敏杰、何炳武编注的《黄帝祭文集》(三秦出版社1996年出版),  山西高平市炎帝故里开发管理处编辑的《炎帝史料掇拾》(2002年内部发行),  刘文学等编辑的《黄帝故里故都历代文献汇典》(中国文联出版社2005年出版),  宫长为、郑剑英主编的《炎帝神农氏——中华远古文明追索》(中国文史出版社 2005年出版),何炳武、刘宝才主编的《陕西省志 · 黄帝陵志》(陕西人民出版 社2005年出版),刘文学主编的《黄帝故里志》(中州古籍出版社2007年出版),刘宝才、韩养民主编的《黄帝文化志》(陕西人民出版社2008年出版),全国首 届会同炎帝故里文化研讨会筹备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编辑的《炎帝文化遍会同》

(2009年内部发行),霍彦儒主编的《陕西省志 · 炎帝志》(三秦出版社2009年 出版),马志生主编的《炎帝汇典》(华艺出版社2009年出版),等等，各具特色， 丰富了炎黄文化资料，促进了炎黄文化研究。

中华炎黄文化研究会组织数十位专家学者，历时近八年编纂出版了《炎黄汇  典》(1)。《炎黄汇典》包括《史籍卷》《方志卷》《祭祀卷》《文论卷》《考古卷》 《诗歌卷》《民间传说卷》《图像卷》八卷，辑录了炎黄二帝及其时代的资料共计  400多万字，近500幅照片。《炎黄汇典》的特点一是全面，炎黄资料皆有，各地  资料皆有，各类资料皆有；二是丰富，辑录的炎黄资料相比而言最为丰富。《炎黄  汇典》的出版为繁荣炎黄文化研究提供了资料保障，可谓功德无量。

(三)学术研究硕果累累

据不完全统计，近30年出版的炎黄文化论文集30余部，出版论及炎黄文化的 著作近百部，发表论文600余篇。著作有：王献唐的《炎黄氏族文化考》(齐鲁书 社1985年出版),费孝通主编的《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中央民族学院出版 社1989年出版),刘起釘的《古史续辨》(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年出版),  何光岳的《炎黄源流史》(江西教育出版社1992年出版),炎帝与宝鸡课题组编 著的《炎帝 ·姜炎文化》(三秦出版社1992年出版),李绍连的《华夏文明之源》(河 南人民出版社1993年出版),景明的《神农氏 · 炎帝》(西北大学出版社1993年 出版),李学勤的《走出疑古时代》(辽宁大学出版社1994年出版),王震中的《中 国文明起源的比较研究》(陕西人民出版社1994年出版),霍彦儒、郭天祥的《炎 帝传》(陕西旅游出版社1995年出版),李学勤主编的《中国古代文明与国家形 成研究》(云南人民出版社1997年出版),苏秉琦的《中国文明起源新探》(三 联书店1999年出版),何炳武的《黄帝与中华文化》(陕西旅游出版社1999年出 版),江林昌的《中国上古文明考论》(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年出版),许顺湛 的《五帝时代研究》(中州古籍出版社2005年出版),王明珂的《华夏边缘—— 历史记忆与族群认同》(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出版),高强的《炎黄子孙 称谓的源流与意蕴》(三秦出版社2006年出版),何光岳、杨东晨的《中华炎黄 时代》(三秦出版社2007年出版),刘毓庆的《上党神农氏传说与华夏文明起源》(人民出版社2008年出版),沈长云、张渭莲的《中国古代国家的起源与形成研究》(人 民出版社2009年出版),王明珂的《英雄祖先与弟兄民族》(中华书局2009年出 版),王晖的《古史传说时代新探》(科学出版社2009年出版),等等。

此外还出现了一批受各级政府资助的研究炎黄文化的项目，其中有多项国家哲 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②学者们之所以重视炎黄文化研究，是因为炎黄文化研究对 于中国新石器时代文化的研究，对于中国文明起源的探索，对于深刻认识中华文化 的基本特性，对于中国民族问题的研究，对于巩固和加强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的团 结，对于发扬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具有重要意义。〔2〕

笔者曾在《近百年炎黄文化研究的回顾与思考》一文中，着重对炎黄二帝是人 还是神、炎黄释义、炎黄二帝的发祥地及陵寝、炎黄所处的时代、炎帝与神农氏的 关系、炎帝与黄帝的关系、炎黄二帝的发明创造、炎黄文化的界定、炎黄文化的意义、 “炎黄子孙”称谓的歧争等问题的研究进行过总结，介绍了学者们的主要观点〔3〕, 兹不赘述。

虽然学者们在研究中见仁见智，各有胜义，但还是取得了一些共识。

首先，证明了炎黄传说有历史素地，进一步确立了炎黄二帝“人文初祖”的 地位。李学勤先生认为：“炎黄二帝以及其后裔的种种传说都不是虚无缥缈的东 西。”〔4〕江林昌先生认为：“春秋战国时期，《国语》《左传》及有关青铜铭文 所记的‘黄帝’,是有历史依据的，黄帝是华夏各族的共同远祖，是真实的历史巨 人。”〔5〕炎黄二帝是中国远古时期的部族首领，由于他们功绩卓著,声名显赫， 加上后人不断地附丽和艺增，便成了人文初祖和远古帝王，成了文化英雄和华夏始 祖，通过战国时期的造神运动以及汉代的造仙运动，又成为神仙。正如张岂之先生 所言：“几千年来，在中国人心目中占据着重要地位的黄帝，正是历史上真正的黄 帝与传说神话了的黄帝的统一体。”〔6〕

其次，明确了炎黄文明是中华文明的源头，促进了中国文明起源问题的研究。  中国文明起源问题是近年来研究的热点。继夏商周断代工程之后，又启动了中华文  明探源工程，涌现出一大批相关成果③。苏秉琦先生认为，中国历史有“超百万年  的文化根源，上万年的文明起步，五千年的古国，两千年的中华一统实体”[7]。农耕、 制陶、冶炼、筑城、祭祀、文字等在炎黄时代都有了革命性的发展。距今一万年左  右，中国文明曙光初现，经过数千年的孕育发展，到了距今五千年左右时，中国文明的大门完全打开，中国进入文明时代。炎黄时代是中国文明诞生的伟大时代，炎 黄二帝是这一伟大时代的杰出代表。

最后，明确了炎黄文化是中华民族的根脉，促进了中华民族史的研究。费孝通  先生指出：“几千年来，炎黄二帝作为中华民族始兴和统一的象征，对于海内外中 华儿女的民族认同和增强凝聚力、向心力，发挥了巨大作用。”[8]李绍连先生认为： “炎黄文化是中华民族文化之根源，又是中华民族文化的象征。”〔9〕距今一万年 至四千年前的炎黄时代是中华文明和中华民族的滥觞期，中华文明和中华民族在这  一时期起源、孕育，奠定了日后成为伟大文明和伟大民族的基础。如果说中华文明 源远流长、中华民族根深叶茂的话，那么炎黄时代就是中华文明之源、中华民族之根。

(四)服务现实成效显著

学术研究要面向实际，历史研究要面对现实，否则就会成为所谓的“纯学术”, 甚至成为“死学术”。近30年的炎黄文化研究始终扎根历史，面向现实，立足学术， 面对实际，因而取得了显著成效。

近年来，各地政府希望借助炎黄文化来提升本地的文化品位，提高自己的知名 度，招商引资，促进旅游业的发展。炎黄文化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这样的作用。“文 化搭台，经济唱戏”,这是人们在论及二者关系时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如果说这种 说法在改革开放之初确实发挥过积极作用的话，那么到了改革开放已逾三十载的今 天，就显得有些片面和落伍了。文化可以服务于经济，但不能从属于经济，沦落为 经济的陪衬和工具。文化既要搭台，也要唱戏，而且要扮演主角，不能仅仅跑跑龙 套。文化和经济应该互相搭台，共同唱戏，这样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才能双丰收。

如果仅仅强调炎黄文化研究可以促进地方经济文化建设，显然弱化甚至贬低了 炎黄文化的作用。炎黄文化最突出的功效在于强化“集体记忆”,凝聚海内外华人， 构建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炎黄文化是根脉文化，其研究有利于海内外华人的“文化 寻根”和“文化自觉”。中国人素有“慎终追远”“法祖敬宗”的传统，炎黄崇拜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民间信仰。面对改革开放的新形势，面对全球化的大潮，国 家需要利用炎黄文化这样的传统资源来激发国人的爱国主义和民族精神。政府对炎 黄文化的重视，学界对炎黄文化的研究，顺应了时代和民众的需求。

二、炎黄文化研究的展望

笔者在《近百年炎黄文化研究的回顾与思考》一文中，指出过炎黄文化研究中有待进一步突破的几个问题：一是炎黄文化研究的学术著作，尤其是全面系统地论 述炎黄文化的著作太少；二是在走出疑古、纠正偏误的同时，存在着对炎黄传说完 全相信，随意使用的现象；三是对炎帝文化与黄帝文化的差异性很少研究，“重黄 轻炎”现象没有引起足够重视；四是炎黄文化研究同地域文化研究的结合，促进了 炎黄文化研究的发展，但同时也使诸如炎黄生葬地问题的研究具有了浓重的功利性 和实用性；五是宏观地评价炎黄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关系的文章较多，深入探讨炎 黄文化与儒、道、阴阳等各家之间互动关系的成果较少；六是需要运用民族学、人 类学、民俗学等多学科方法对炎黄文化进行综合研究；七是应加强对炎黄文化与海 外华人关系的研究；八是炎黄文化中的消极因素值得注意与研究。几年过去了，上 述问题仍然存在，仍有继续探讨的必要。

(一)炎黄文化研究的拓展与深化

经过30年的研究，有些学者认为，炎黄二帝的资料就那么多，似乎没有多少 研究的空间了。笔者认为恰恰相反，炎黄文化仍有许多值得探讨的问题，炎黄文化 研究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拓展与深化。

1.炎黄文化在不同历史时期的流变。炎黄文化与夏商周三代文化的关系，与秦 汉文化的关系，炎黄文化在魏晋南北朝、隋唐、辽宋夏金、元明清时期的流变情况， 其中哪些是一脉相承、沿袭不变的，哪些是有所变异、强化弱化的?为何会有如此 变化?这些问题都需要仔细梳理、比对、分析。

2.炎黄文化与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的关系。炎黄文化的滥觞与形成期正逢中 华民族的雏形期(先秦秦汉时期),炎黄文化的勃兴与重构期又逢中华民族的危机 与抗争期(清末至民国时期),炎黄文化的复兴期正值中华民族的复兴期(改革开 放时期),二者若合符节，从中不难看出炎黄文化与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之间不 可分割的关系。炎黄文化是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形成与发展的催化剂与黏合剂， 此乃学界共识。然而，目前出版的各种中华民族史及中华民族凝聚力研究方面的著 作，要么不提炎黄，要么几笔带过。炎黄文化与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之间究竟是 如何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的，缺乏具体、深入研究。

3.炎黄文化与诸子百家之间的关系。炎黄文化如何影响各家尤其是儒家、道家 思想?如何被各家吸收、利用、改造?道家重视炎黄文化，道教尊奉炎黄二帝为神 仙，与炎黄文化关系密切。儒家最初很少提炎黄，后来却把炎黄视为华夏道统之象征。道儒两家与炎黄文化的关系究竟如何?有待进一步的实证性的研究。

4.炎黄文化与各地域文化之间的关系。炎黄文化是中华文化的主流与核心，它 与河洛文化、齐鲁文化、巴蜀文化、甘青文化、吴越文化、楚文化、晋文化、台湾 文化、港澳文化等地域文化是何关系?如何相互影响?这个领域的研究有待拓展。

5.炎黄文化与海外华人的关系。炎黄文化在海外华人生存与发展的过程中发挥 着凝聚的作用，研究炎黄文化与海外华人之间的关系，不仅有助于洞悉海外华人生 存的奥秘，而且有助于捕捉中华文化的基因与变异。炎黄文化如何被华人带往世界 各地?在海外有何变异?哪些变了，哪些未变?为何如此变化?这些问题目前尚无 系统研究，需要与港澳台及海外的炎黄文化研究团体加强联系，共同推动。

6.炎黄文化与考古文化的关系。在研究炎黄文化的缘起，即炎黄时代时，由于 文献资料极为稀缺且多有歧义，因而必须充分利用考古资料，用考古资料与文献资  料互证。近年来，学界在利用考古文化促进炎黄文化研究方面取得了不少成果，但 在研究中也出现了简单比附、随意解释的现象。李学勤先生认为：“千万不可以 简单地把某一考古文化同传说中的人物联系在一起，这样每每会造成误会甚至混 乱。”〔4〕石兴邦先生指出：“严肃地说，在史前时代和原始时代，我们将某一 考古学文化和传说记载完全整合起来，是比较困难的。我们说，仰韶文化的某一 类型和阶段属于炎帝文化或黄帝文化，就目前的学术情况来看，还不可能。”〔10〕 唐嘉弘先生认为：“如果要定点判断某遗址为炎帝或黄帝氏族部落的文化，目前显 然属于臆测，实在是可资论断的材料太少了。”“田野考古文化与文献所记传说的 结合问题，类似高等数学上的‘x+y'的公式，存在很大的不稳定性和偶然性，难 免主观臆断，因此应当采取十分慎重的谨严的科学态度和方法。”〔11〕严文明先生 也认为：“炎帝和黄帝族系究竟是属于某个地方类型呢，还是属于整个仰韶文化?  如果是属于某个地方类型，又究竟是哪个类型?他们是同属于一个地方类型呢，还 是各属于某一个地方类型?对于这样的问题，我想现在无论是关于传说资料的研究 还是考古学的研究，都还难于做出确切的判断，因此暂时还是采取一点儿模糊 数学态度为好。”〔12〕笔者以为上述学者的态度是严谨的，炎黄文化与考古文 化的确存在着密切的关系，可以也应该尝试着做一些对应的工作，但一定要尊重  科学，谨慎从事。

7.炎黄文化与中国新文化的关系。时代不同了，已经是21世纪了。处于中华文化体系当中一头一尾的两种文化形态，究竟应该怎样衔接?换言之，炎黄文化在 全球化的形势下应该如何继承、如何重构、如何复兴?炎黄文化在构建社会主义价 值体系的过程中应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炎黄文化如何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兼容?  这些问题都需要我们深入思考。其实开拓创新、和谐统一的炎黄精神正是我们这个 时代的需要，炎黄文化可以在新形势下发挥积极作用。

(二)炎黄文化研究的整合与构建

毋庸讳言，炎黄文化研究正处在疑古者与信古者的夹击之中。疑古者认为炎黄  二帝纯属传说，不是科学研究，不必为之劳心费神；信古者认为炎黄传说皆为信史， 努力要将其坐实做细。两方面都对目前的炎黄文化研究不满，都对炎黄文化研究有 碍。因此，炎黄文化研究要想健康发展下去，必须排除上述两方面的影响，在构建 理论和整合成果等方面取得进展。

1.构建理论体系。何为炎黄文化?在炎黄文化研究已开展百年的今天，提出这  个问题，是否有些多余?窃以为并不多余。我们有必要进一步探讨与明确炎黄文化  的内涵、外延、特质及炎黄文化研究的目的、对象、意义等问题。炎黄文化有狭义、 中义、广义之分。狭义的炎黄文化是指炎黄时代的文化；中义的炎黄文化是指炎黄  二族的文化以及炎黄时代以后对炎黄传说进行阐发、认同、重构的文化；广义的炎  黄文化是指从炎黄时代开始传承至今的中国传统文化。目前多数学者所说的炎黄文 化指的是广义的炎黄文化。笔者以为，中义的炎黄文化既突破了狭义的炎黄文化的 时间局限，又弥补了广义的炎黄文化过于宽泛的不足，应该成为今后炎黄文化研究  的重点。当然，狭义的炎黄文化是炎黄文化的根源，对狭义的炎黄文化进行研究是  炎黄文化研究的基础。若从宣传、传播角度而言，广义的炎黄文化也很有必要。

2.明确研究原则。第一，坚持实事求是。实事求是是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也 是认识事物和科学研究应该奉行的准则。在炎黄文化研究中坚持实事求是，就是既 要反对炎黄文化研究的虚无化倾向，又要克服炎黄文化研究的功利化倾向。

第二，采用多学科方法。综合采用历史学、考古学、民族学、人类学、文化学、 民俗学、社会学等多学科方法，拓宽视野，丰富手段，深化研究。

第三，运用多重证据法。王国维先生倡导的二重证据法早已被学界广泛采用。 如今二重证据法已发展为多重证据法，文献、考古、民俗资料的结合已成为炎黄文 化研究的基本取向。

3.整合研究成果。由于炎黄文化的久远性、复杂性和变异性，使得任何一说都  不可能无懈可击，也使得任何一说都具有文化上的合理性。突破地域局限，整合研  究成果，不再纠缠于炎黄二帝的生葬地之争，求同存异，共存共荣，这是炎黄文化  研究今后的发展方向。当然这样做难度很大，甚至会出力不讨好，但必须去做。在  整合炎黄文化研究成果时，应坚持三项基本原则：少一些地域性，多一些全局性；  少一些功利性，多一些学术性；少一些血缘性，多一些文化性。近年来有些学者在  这方面进行了有益的尝试。孟世凯先生多年来一直提倡“先祖大家祭”,不要去争“此  是彼非”。〔13〕许顺湛先生认为，五帝并不是父子祖孙相传的血缘关系，如果把炎帝、 黄帝看作世袭名号，那么五帝有几处生地、葬地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14)王震中  先生认为，五帝不是血缘继承关系，而是不同地域、不同时期的几个最著名的部落。 “炎帝”“神农”“神农炎帝”原本是一个泛称，各地都有自己的炎帝和神农，经  过民族文化相当漫长时期的融合，各地不同的传说以及不同传说中相同的因素进行 合并，才出现了“炎帝”乃至“神农”这样一个既是祖名(各族共同或公认的祖先  名称)又是神名的称号。〔15〕王震中先生为我们提出了一个很好的思路，炎黄二帝  不是一元中心而是多元一体的。

(三)炎黄文化研究的宣传与普及

中华炎黄文化研究会会长许嘉璐先生曾经多次强调炎黄文化要普及，要走出书 斋，走近老百姓。我们可以从普及读物、网络宣传、文艺作品、祭祖旅游、高校课 堂等方面着手开展宣传与普及工作。

1.普及读物。所谓普及读物不是讲述神话故事和民间传说的书籍，也不是以炎  黄传说为素材创作的文学作品，而是将近百年特别是近30年炎黄文化研究的学术  成果用通俗易懂的方式介绍给读者的书籍。普通读者无暇也无力去阅读晦涩艰深的  学术著作，他们需要介绍炎黄文化的普及读物，通过这些普及读物来了解炎黄文化， 进而了解中华文化与中华民族。普及读物在传播文化方面所发挥的作用往往要比学  术著作大得多。

2.网络宣传。当今社会是信息社会，网络的影响与日俱增，人们特别是青少年 已习惯于从网络上获取信息，因此加强网络宣传就成为传播炎黄文化的重中之重。 现有一些介绍宣传炎黄文化的网站，为传播炎黄文化、普及炎黄文化发挥了积极作 用，但总体来看，有关炎黄文化的网站形式不太活泼，内容不够生动，更新速度偏慢，效果不甚理想。要想吸引更多的青少年关注，还须下大气力加以改进。

3.文艺作品。炎黄文化方面的文艺作品包括小说、诗歌、戏剧、电影、电视等， 创作难度较大。难度一方面来自年代久远，素材有限，说法各异；另一方面来自岁  月变迁，认识变异，今人对原有记载的接受度下降。前者是历史因素，后者是现实  因素。近30年炎黄题材的影视作品要么无法登上主流媒体，无人关注，要么引发  争议，效果不佳。今后在创作此类作品尤其是影视作品时，需要组织相关专家论证， 以保证其质量与效果。

4.祭祖旅游。旅游是文化宣传的最佳方式之一。建议开辟“炎黄子孙寻根祭祖 游”专线，把全国各地的炎黄遗迹串联起来，形成集团效应。“炎黄子孙寻根祭祖  游”的海外华人市场很大，关键是要有好的策划，好的打造，好的宣传。通过开发  旅游，一方面可以获得很好的经济效益，另一方面可以把炎黄文化宣传出去，普及  开来，获得很好的社会效益。目前各处炎黄故地对旅游都十分重视，均投入大量人  力、物力进行旅游开发，但基本上是各自为政，各唱各的调，甚至为争抢正宗，互  相拆台，搞的八方游客一头雾水，不知所云。学术分歧与地方利益是造成目前这种  状况的主要原因，要完全统一认识，彻底消除分歧不太现实，但至少我们可以淡化、 弱化分歧。各地只有树立大炎黄文化、大炎黄旅游的观念，充分整合、共同开发炎  黄文化资源，才能实现互利共赢。

5.高校课堂。高校是文化研究和宣传的主阵地，高校学生有了解炎黄文化的兴 趣与需求。针对非专业学生，可以开设公共选修的通识课，可以开设介绍炎黄文化 的学术讲座、学术报告。针对历史专业学生，可以开设专业选修课，待条件成熟时 可以考虑招收适量研究生，培养专门人才。

近30年的炎黄文化研究可谓成就斐然，潜力很大，任重道远。每一位炎黄子 孙都有义务去关注炎黄文化，了解炎黄文化，每一位中华文化的研究者都有责任去 研究炎黄文化，弘扬炎黄文化。唯其如此，我们才能真正做到“文化自觉”,才能 为中华民族的复兴做出应有的贡献。

(本文首发于《宝鸡文理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4期；后又收入《炎黄文化研究》第 15辑，大象出版社，2013年，第7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