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本篇主要论述热病的证候、诊断、治疗以及预后，所以篇名《热病》。说明了偏枯与痱的鉴别点和治疗原则。指出热病禁忌针刺的九种证候。介绍了治疗热病的五十九个穴位。此外，简介了喉痹、癃等病证的治法。

偏枯^①，身偏不用而痛，言不变，志不乱，病在分腠之间，巨针取之^②。益其不足，损其有余，乃可复也。痱之为病也^③，身无痛者，四肢不收，智乱不甚，其言微知，可治；甚则不能言，不可治也。病先起于阳，后入于阴者^④，先取其阳，后取其阴，浮而取之。

【注释】

①偏枯：病名。相当于今之脑血管病。张志聪：“是风寒之邪，偏中于形身，则身偏不用而痛。夫心主言，肾藏志。言不变，志不乱，此病在于分腠之间，而不伤于内也。”

②巨针：即大针。

③痱(féi)：风病之一种。楼英：“痱，废也。痱即偏枯之邪气深者。痱与偏枯是二疾，以其半身无气营运，故名偏枯；以其手足废而不收，故名痱或偏废，或全废，皆曰痱也。”

④先起于阳，后入于阴：阳指分腠经络，阴指内脏，脏腑之间又以腑为阳，脏为阴。张景岳：“此下不言先起于阴者，病始于阴，直中脏也，多不可治，故不复言之。”

【译文】

偏枯病的症状，半身不遂而疼痛，但言语如常，神志清楚，这是病在分肉腠理之间，应当用大针治疗。补益正气祛除邪气，才能恢复正常。痱病的症状，身体并不疼痛，但四肢弛缓而不收，意志错乱而不甚，讲话略微还能听明白的，尚可治疗；病重不能讲话的，就无法治愈了。这种病如果先从阳分开始，后转入阴分的，应当先治阳分，然后再治阴分，用浅刺的方法。

热病三日，而气口静、人迎躁者^①，取之诸阳，五十九刺^②，以泻其热而出其汗，实其阴以补其不足者。身热甚，阴阳皆静者，勿刺也。其可刺者，急取之，不汗出则泄^③。所谓勿刺者，有死征也。

【注释】

①气口静、人迎躁者：气口主阴，人迎主阳。气口静而人迎躁，是邪在阳分而未入阴分。

②五十九刺：即治疗热病的五十九个腧穴。

③不汗出则泄：可刺之证当急治，虽不得汗，邪热亦可从此处外泄。

【译文】

热病已经三天，气口脉象平静而人迎脉象躁动不宁，应取治各阳经，治疗热病的五十九个腧穴，以泻其热邪，发汗，并充实三阴经，以补阴分的不足。如果身热很重，但人迎、气口的脉象却平静，不可用针刺。如果还可针刺的，应立即施治，即使不得汗出，邪气也会外泄。所以“勿刺”的缘故，是有死亡的征象。

热病七日、八日，脉口动，喘而眩者，急刺之，汗且自出，浅刺手大指间^①。

热病七日、八日，脉微小，病者溲血，口中干，一日半而死。脉代者，一日死。热病已得汗出，而脉尚躁，喘且复热，勿刺肤^②，喘甚者，死。热病七日、八日，脉不躁，躁不散数，后三日中有汗。三日不汗，四日死，未曾汗者，勿腠刺之^③。

【注释】

①手大指间：少商穴。

②勿刺肤：身热脉躁的现象不能随汗而解，如果再刺肤表，徒伤其气，所以说“勿刺肤”。

③勿腠(còu)刺之：不要刺分腠。张志聪：“热病七八日，脉不躁者，外已解也。脉即躁而不散数，此邪热虽未去，而正气不伤。后三日，乃再经之十一日，此复传于里阴，必得阴液之汗而解，故未曾汗者，勿腠刺之，当取汗于阴也。若三日不汗，乃阳热盛而阴气已绝，故至四日而死。”

【译文】

热病七八天，寸口脉象躁动，气喘头眩，应赶快针刺，汗将自出，浅刺手大指间的少商穴。

热病七八天，脉象微小，病人尿血，口中干燥，一天半就可能死亡。再出现代脉，一天就会死亡。热病已出汗，而脉象仍然躁动，气喘，又见发热，不宜再浅刺皮肤以重伤正气，如气喘严重的就会死亡。热病七八天，脉象并不躁动，或虽有躁动而并无“散”、“数”之象，三天之内可能出汗。如果三天还不出汗，第四日就会死亡；未曾得汗的患者，也不可再浅刺其腠理以发汗解表。

热病先肤痛，窒鼻充面，取之皮，以第一针^①，五十九。苛轸鼻^②，索皮于肺^③，不得索之火^④。火者，心也。

【注释】

①第一针：根据九针排序，第一针是镵针。下文第六针等，其取义均同。

②苛轸鼻：鼻部生小疹。苛，细小。轸，通“疹”。

③索皮于肺：肺主皮毛，治皮病当取肺经。下文“索脉于心”等，其取义均同。

④不得索之火：杨上善：“此皮毛病，求之肺俞，不得求之心俞，以其心火克肺金也。”下文“不得索之水”等，其取义均同。

【译文】

热病先见皮肤疼痛，鼻孔阻塞，面部肿胀，当取治于皮，用九针中的第一针镵针，选用热病五十九腧。如鼻部有小疹，取肺经腧穴，以治皮肤之病，不可取治于“火”。所谓“火”，就是心经。

热病先身涩^①，倚而热^②，烦俛，干唇，口嗌，取之皮，以第一针，五十九；肤胀，口干，寒汗出，索脉于心，不得索之水。水者，肾也。

【注释】

①身涩：不爽。

②倚：无力。张景岳：“涩，燥涩也。倚，无力也。”

【译文】

热病先见皮肤粗涩不爽，无力而热，烦闷，口唇咽喉干燥，治疗当取治于肺，用九针的第一针镵针，选用热病五十九腧；如果肌肤胀满，口干，出冷汗，应取心经腧穴治疗脉的病，不可取治于“水”。所谓“水”，就是肾经。

热病，嗌干多饮，善惊，卧不能安，取之肤肉，以第六针，五十九；目眦青，索肉于脾，不得索之木。木者，肝也。

【译文】

热病见咽喉干燥，饮水多，易惊，卧床不起，应取治肤肉，用九针中的第六针员利针，选用热病五十九输穴；如见眼角发青，因为脾主肌肉，应当取脾经的输穴以治疗肌肉的病，不可取治于“木”。所谓“木”，就是肝经。

热病面青脑痛，手足躁，取之筋间，以第四针，于四逆^①；筋蹙^②，目浸^③，索筋于肝，不得索之金。金者，肺也。

【注释】

①四逆：四肢厥逆。

②筋蹙：肝主筋，筋蹙则足不能行。张景岳：“筋蹙者，足不能行也。”

③目浸：眼泪汪汪，浸淫不收。张景岳：“目浸者，泪出不收也。”

【译文】

热病见面色青，脑部疼痛，手足躁动不安，应当取治于筋间，用九针中的第四针锋针，针其四肢厥逆；如筋蹙足不能行，泪出不收，应取肝经腧穴治疗筋病，不可取治于“金”。所谓“金”就是肺经。

热病数惊，瘾疚而狂，取之脉，以第四针，急泻有余者。癫疾毛发去，索血于心，不得索之水。水者，肾也。

【译文】

热病屡发惊痫，手足抽搐而狂躁，应取治于脉，用九针中的第四针锋针，急泻其热邪。癫疾而毛发脱落的，应取心经腧穴治疗血病，不可取治于“水”。所谓“水”，就是肾经。

热病身重骨痛，耳聋而好瞑，取之骨，以第四针，五十九，刺骨；病不食，啮齿，耳青，索骨于肾，不得索之土。土者，脾也。

【译文】

热病身体沉重，骨节疼痛，耳聋，嗜睡，应当取治于骨，用九针的第四针锋针，选用热病五十九腧穴；如患者不思饮食，咬牙，耳色青，因为肾主骨，应取肾经腧穴治疗骨病，不可取治于“土”。所谓“土”，就是脾经。

热病不知所痛，耳聋，不能自收，口干，阳热甚，阴颇有寒者^①，热在髓，死不可治。

【注释】

①阴颇有寒者：张志聪：“阳热甚而颇有寒者，在内之热，交争于外也。”

【译文】

热病不能自知其痛处，耳聋失聪，四肢懈惰不能自主运动，口干，阳热已极而阴分仅有寒意，这是热在骨髓的征象，为不治的死证。

热病头痛，颞额目痹脉痛^①，善衄，厥热病也。取之以第三针，视其有余不足。

【注释】

①颞额(nierú)目痹(chì)脉痛：颞额牵引目之脉络抽掣作痛。颞额，鬓骨，在头侧面，耳前上方，眉后方。瘴，通“痪”。

【译文】

热病见头痛，颞额部连及眼睛的脉络抽掣作痛，鼻易出血，这是厥热病。用九针中的第三针提针，根据疾病的虚实，用不同的手法进行补泻。

热病体重，肠中热，取之以第四针，于其腧及下诸指间^①，索气于胃络^②，得气也。

【注释】

①于其腧及下诸指间：指脾胃二经的“输穴”太白、陷谷，以及足五趾间的腧穴左右共八穴。

②胃络：丰隆穴。

【译文】

热病身体沉重，肠中有热，用九针中的第四针锋针，取脾胃二经的“输穴”太白、陷谷，以及诸足趾间之腧穴，并可取胃经的络穴丰隆导引经气，而后才能得气。

热病挟脐急痛，胸胁满，取之涌泉与阴陵泉，取以第四针，针嗌里^①。

【注释】

①嗌(yi)里：廉泉穴。

【译文】

热病见挟脐两侧拘急疼痛，胸胁胀满，取涌泉与阴陵泉穴，用九针中的第四针锋针，针咽喉的廉泉穴。

热病而汗且出，及脉顺可汗者，取之鱼际、太渊、大都、太白，泻之则热去，补之则汗出，汗出太甚，取内踝上横脉^①，以止之。

【注释】

①内踝上横脉：即三阴交穴。

【译文】

热病，汗将出，脉象为顺，可以用针取汗时，当取鱼际、太渊、大都、太白穴，用泻法则热邪可去，用补法则能出汗，如果汗出太多的，可取内踝上横脉处的三阴交穴来制止。

热病已得汗而脉尚躁盛，此阴脉之极也，死；其得汗而脉静者，生。热病者脉尚盛躁而不得汗者，此阳脉之极也，死；脉盛躁得汗静者，生。

【译文】

热病已出汗而脉尚躁动盛大的，这是阴脉衰极的征象，为死证；汗出后脉象平缓的，可生。热病脉象尚躁动盛大，不得汗出的，是阳脉亢盛至极的症象，为死证；如脉象虽盛大躁动，汗出后而脉象平静的，可生。

热病不可刺者，有九：一曰：汗不出，大颧发赤，哕者，死；二曰：泄而腹满甚者，死；三曰：目不明，热不已者，死；四曰：老人婴儿，热而腹满者，死；五曰：汗不出，呕下血者死；六曰：舌本烂，热不已者，死；七曰：咳而衄，汗不出，出不至足者，死；八曰：髓热者，死；九曰：热而痉者，死。腰折，痣疚，齿噤断也^①。凡此九者，不可刺也。

【注释】

①龄(xiè)：牙齿相互摩切。

【译文】

热病有九种死证，不可针刺：一是汗不得出，两颧骨发红而呃逆的，是死证；二是泄泻而腹胀满严重的，是死证；三是目视不明，热势不退的，是死证；四是老年人与婴儿，发热而腹胀满的，是死证；五是汗不得出，呕血便血的，是死证；六是舌根溃烂，热势不退的，是死证；七是咳嗽而鼻出血，汗不得出，或虽汗出而不到脚的，是死证；八是热邪已深入骨髓的，是死证；九是热极而发痉的，是死证。所谓“热而痉”的症状是腰脊反张、手足抽搐、口噤咬牙等。凡是以上九种征象，都不宜使用针刺。

所谓五十九刺者^①，两手外内侧各三，凡十二精；五指间各一，凡八疗，足亦如是；头入发一寸傍三分各三，凡六疗；更入发三寸边五，凡十疗；耳前后口下者各一，项中一，凡六疗；巅上一，囟会一，发际一，廉泉一，风池二，天柱二。

【注释】

①五十九刺：指适应于治疗热病的五十九个腧穴，即两手外侧的少泽、关冲、商阳；内侧的少商、中冲、少冲，共十二穴。手五指间的后溪、中渚、三间、少府，左右共八穴。足五趾间的束骨、临泣、陷谷、太白，左右共八穴。头部的五处、承光、通天、临泣、目窗、正营、承灵、脑空，共十六穴。耳前的听会二穴。耳后的完骨二穴。口下的承浆一穴。项中的症门一穴。又百会、囟会、神庭、风府、廉泉各一穴，风池、天柱各二穴。合计五十九穴。

【译文】

所谓治疗热病的五十九穴，就是两手外侧与内侧各有三穴，共计十二穴；手五指间各一穴，共计八穴，足五趾间也是这样；头部入发际一寸，中行旁开有三处，每侧各三穴，左右共六穴；再从入发际的中行向后三寸，每侧各五穴，左右共十穴；耳前后各一穴，口下一穴，项中一穴，共计六穴；巅顶上一穴，囱会一穴，前发际一穴，后发际一穴，廉泉一穴，左右风池共两穴，左右天柱共两穴。

气满胸中喘息，取足太阴大指之端，去爪甲如薤叶^①。寒则留之，热则疾之，气下乃止。

【注释】

①薤(xiè)叶：薤，植物名。俗名小蒜。薤叶，宽约一分，在此指隐白穴的距离。

【译文】

气逆壅满胸中，喘息急促，可取足太阴经脉在足大趾端距离爪甲约薤叶宽处的隐白穴。寒证留针，热证快出针，待逆气下降而不喘，就停止。

心疝暴痛，取足太阴、厥阴，尽刺去其血络。

【译文】

心疝病，突然疼痛，可取足太阴、足厥阴二经，针刺放尽络脉的淤血。

喉痹，舌卷，口中干，烦心心痛，臂内廉痛，不可及头，取手小指次指爪甲下，去端如韭叶①。

【注释】

①韭叶：韭菜叶，宽约一分左右，在此指无名指爪甲下关冲穴。

【译文】

喉痹，舌卷，口干，心烦，心痛，臂部内侧疼痛，不能上举至头，可取无名指爪甲端距离如韭菜叶宽处的关冲穴。

目中赤痛，从内眦始，取之阴骄^①。风痉身反折，先取足太阳及胭中及血络出血^②；中有寒，取三里。

【注释】

①阴骄：照海穴。

②腘(guó)中：委中穴。

【译文】

眼睛红肿疼痛，从内眼角开始的，取阴骄脉的照海穴。因风而致痉挛，角弓反张，先取足太阳经及膝胭中的委中穴，以及浮浅的络脉，刺出其血；中焦有寒，取足三里穴。

癃，取之阴骄及三毛上及血络出血^①。

【注释】

①三毛上：指大敦穴。

【译文】

小便不通，取阴骄脉的照海穴和足大趾三毛处的大敦穴，以及浮浅的络脉，刺出其血。

男子如蛊^①，女子如恒^②，身体腰脊如解，不欲饮食，先取涌泉见血，视跗上盛者，尽见血也。

【注释】

①蛊：形容男子的胀病，如犯蛊毒。

②恒：《甲乙经》作“阻”。这里当作“阻”，指女子的郁病。

【译文】

男子腹胀如蛊，女子郁阻之病，身体腰脊如散解，不思饮食，先取涌泉穴出血，再看足背上有血盛的络脉，同样刺出其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