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本篇对《九针十二原》篇内论“九针之要”几节内容隐奥的经文作出了较为明了的解释，故名《小针解》。

所谓易陈者，易言也^①。难入者，难著于人也^②。粗守形者^③，守刺法也。上守神者，守人之血气，有余不足，可补泻也。神客者，正邪共会也^④。神者，正气也，客者，邪气也。在门者，邪循正气之所出人也。未睹其疾者，先知邪正，何经之疾也。恶知其原者，先知何经之病，所取之处也。

【注释】

①所谓……者，……也：《内经》解说经文的句式。“所谓……者”中间是被解释的内容。“……也”，“也”之前是对经文的解释。

②难著于人：一般人难以明白。著，明白。

③粗守形：技术低下的医生只知道遵守具体针刺的规矩。

④正邪共会：正气与邪气共留于血脉之中。

【译文】

所谓“易陈”，就是说起来容易。“难入”，是说它的精微之处，一般人难以掌握。“粗守形”是指粗浅的医生，只懂得机械地拘守刺法。“上守神”，是指高明的医生，能辨明病人血气虚实，作为补泻的根据。“神客”，是正气与邪气互相交争。“神”是人体的正气，“客”是致病的邪气。“在门”，是说邪气随着正气在腠理出入。“未睹其疾”，是说应先了解邪气、正气的盛衰，以及疾病属哪一经。“恶知其原”是说应先了解疾病在哪一经，及所应取的穴位。

刺之微，在数迟者，徐疾之意也。粗守关者^①，守四肢而不知血气正邪之往来也。上守机者，知守气也。机之动，不离其空中者，知气之虚实，用针之徐疾也。空中之机，清净以微者，针以得气，密意守气勿失也^②。其来不可逢者，气盛不可补也。其往不可追者，气虚不可泻也。不可挂以发者，言气易失也。扣之不发者，言不知补泻之意也，血气已尽而气不下也。

【注释】

①关：两肘、两膝。

②密意：周密无所不至。

【译文】

“刺之微，在数迟”，是说针刺手法的微妙在于快慢的技巧。“粗守关”，是说粗浅的医生，只局限于四肢的腧穴，而不懂血气虚实与正邪的进退。“上守机”，是说高明的医生懂得气机的变化。“机之动，不离其空中”，是说要知道气机的虚实变化和用针的快慢。“空中之机，清净以微”，是说要了解用针的关键在于得气，应仔细注意和掌握气机变化，不可失去时机。“其来不可逢”，是说邪气正盛时不能用补法。“其往不可追”，是说正气已虚不能用泻法。“不可挂以发”，是说得气的时机容易失去。“扣之不发”，是说不知补泻的意义，使病人血气耗尽，而邪气未能祛除。

知其往来者，知气之逆顺盛虚也。要与之期者^①，知气之可取之时也。粗之暗者，冥冥不知气之微密也^②。妙哉！工独有之者，尽知针意也。往者为逆者，言气之虚而小，小者，逆也。来者为顺者，言形气之平，平者，顺也。明知逆顺，正行无问者，言知所取之处也。迎而夺之者，泻也；追而济之者，补也。

【注释】

①要与之期：要等待适当的时机。与，等待。

②冥冥：昏暗的样子。

【译文】

“知其往来”，是说知道气方来为顺为盛，气如已往为逆为虚。“要与之期”，是说要知道懂得候气，等待适当的针刺时机。“粗之暗”，是说粗浅的医生，昏昧无知，不懂得气的精微细密作用。“妙哉！工独有之”，是说高明的医生，完全掌握用针的意义。“往者为逆”，是说邪气已去时其人气虚而小，小就是逆。“来者为顺”，是说正气来时形气和平，平就是顺。“明知逆顺，正行无问”，是说要知道所取腧穴的确切部位。“迎而夺之”，是泻法；“追而济之”是补法。

所谓虚则实之者，气口虚而当补之也。满则泄之者，气口盛而当泻之也。宛陈则除之者^①，去血脉也。邪胜则虚之者，言诸经有盛者，皆泻其邪也。徐而疾则实者，言徐内而疾出也。疾而徐则虚者，言疾内而徐出也。言实与虚，若有若无者，言实者有气，虚者无气也。察后与先，若亡若存者，言气之虚实，补泻之先后也，察其气之已下，与常存也。为虚与实，若得若失者，言补者似然若有得也^②，泻则悦然若有失也^③。

【注释】

①宛陈：积久的淤血。宛，通“蕴”。

②必(bì)然：满足的样子。

③悦(huǎng)然：失意貌。

【译文】

所谓“虚则实之”，是说气口脉虚而当补。“满则泄之”，是说气口脉盛而当泻。“宛陈则除之”，是说去除脉中的淤血。“邪胜则虚之”，是说诸经有邪盛的应当泻其邪气。“徐而疾则实”，是进针慢而出针快，为补法。“疾而徐则虚”，是进针快而出针慢，为泻法。“言实与虚，若有若无”，是说用补法使正气恢复，用泻法使邪气消退。“察后与先，若亡若存”，是说了解气的虚实来决定补泻的先后，从此可以辨别邪气是已去还是存留。“为虚与实，若得若失”，是说用补法要使病人有饱满的感觉，好像有所得一般，用泻法要使病人有空虚的感觉，好像有所失一般。

夫气之在脉也，邪气在上者，言邪气之中人也高，故邪气在上。浊气在中者，言水谷皆入于胃，其精气上注于肺，浊溜于肠胃，若寒温不适，饮食不节，而病生于肠胃，故命曰浊气在中也。清气在下者，言清湿地气之中人也，必从足始，故曰清气在下也。针陷脉，则邪气出者，取之上。针中脉，则浊气出者，取之阳明合也。针太深，则邪气反沉者，言浅浮之病，不欲深刺也，深则邪气从之入，故曰反沉也。皮肉筋脉，各有所处者，言经络各有所主也。取五脉者死，言病在中，气不足，但用针尽大泻其诸阴之脉也。取三脉者惬^①，言尽泻三阳之气，令病人惬然不复也。夺阴者死，言取尺之五里五往者也^②。夺阳者狂，正言也^③。

【注释】

①惬：怯弱。

②尺之五里：尺泽后的五里穴。五往：杨上善：“五往者，五泻也。”

③正言：周学海：“‘正'疑当作‘狂’。”

【译文】

所谓“气之在脉也，邪气在上”，是说邪气侵入经脉后，风邪多伤人的头部，所以说“邪气在上”。“浊气在中”，是说水谷入于胃后，它的精微之气上注于肺，它的浓浊部分留于肠胃，如果寒温不适宜，饮食不节制，那么肠胃中就会发病，所以说“浊气在中”。“清气在下”，是说清冷潮湿之气，使人发病，必从足部开始，所以说“清气在下”。“针陷脉，则邪气出”是说风邪伤人上部，要取头部的腧穴治疗。“针中脉，则浊气出”，是说肠胃的浊气发病，要取胃经的合穴足三里治疗。“针太深，则邪气反沉”，是说邪气浅浮之病，不能用深刺的针法，如误用了，反会使邪气随之深入，所以说“反沉”。“皮肉筋脉，各有所处”，是说皮肉筋脉各有一定的部位，也就是经络各有主治的所在。“取五脉者死”，是说病在内脏而元气不足的，仅用针竭力大泻五脏的腧穴，会造成死亡。“取三脉者惬”，是说竭力泻六腑腧穴之气，就会使病人精神怯弱，不易复元。“夺阴者死”，是说刺尺泽后的五里穴如果泻到五次，则必会泻尽脏阴之气而死。“夺阳者狂”，是说大泻三阳经脉之气，会使病人精神变化而成狂证。

睹其色，察其目，知其散复，一其形，听其动静者，言上工知相五色于目，有知调尺寸小大缓急滑涩，以言所病也。知其邪正者，知论虚邪与正邪之风也^①。右主推之，左持而御之者，言持针而出入也。气至而去之者，言补泻气调而去之也。调气在于终始一者，持心也。节之交三百六十五会者，络脉之渗灌诸节者也。

【注释】

①虚邪与正邪：都是致病邪气。古人认为正常气候太过，为实风，或称正邪。不正常的气候，为贼风，或称虚邪。如夏季气候当热，如过热，就称为“正邪”。如不热而反寒，就称为“虚邪”。

【译文】

“睹其色、察其目，知其散复，一其形，听其动静”，是说高明的医生，懂得观察患者颜面，和眼睛的色泽变化，又能够细察尺肤和寸口部位所表现出的小大、缓急、滑涩等脉象，从而说明患者所以发病的原因。“知其邪正”，是说知道患者所感受的是虚邪，还是正邪。“右主推之，左持而御之”，是说进针和出针的两种不同动作。“气至而去之者”，是说运用补泻手法，等到气机调和，就应该停针。“调气在于终始一者”，是说医生在运针调气时要专心致志，聚精会神，使神不外驰。“节之交三百六十五会”，是说周身三百六十五穴，乃是脉络中的气血渗灌各部的通会之处。

所谓五脏之气，已绝于内者，脉口气，内绝不至^①，反取其外之病处，与阳经之合，有留针以致阳气^②，阳气至，则内重竭，重竭则死矣；其死也，无气以动，故静。所谓五脏之气，已绝于外者，脉口气，外绝不至^③，反取其四末之输，有留针以致其阴气，阴气至，则阳气反入，人则逆，逆则死矣；其死也，阴气有余，故躁。所以察其目者，五脏使五色循明，循明则声章^④。声章者，言声与平生异也。

【注释】

①内绝不至：张介宾：“脉口浮虚，按之则无，是谓内绝不至，脏气之虚也。”

②有：同“又”。

③外绝不至：张介宾：“脉口沉微，轻取则无，是谓外绝不至，阳之虚也。”

④循：当作“修”。形近而误。修，“修”的异体字。章：彰显。

【译文】

所谓“五脏之气，已绝于内”，是说脉口所主内部之气，已经断绝不至，反而取其表现在外表的病所与阳经的合穴，又用留针法以补益阳气，使阳气亢盛致使内脏阴气更加衰竭，阴气衰竭就要死亡；临死时，气口之脉没有气血鼓动，所以“安静”。所谓“五脏之气，已绝于外”，是说脉口所主外部之气，已经断绝不至，反而取其四肢之腧穴，又用留针法以补益阴气，阴气盛致使阳气内陷，阳气内陷是逆证，所以会死亡；临死时，由于阴气偏盛而暴露于外，所以“躁动”。所以要观察患者眼睛，是因为脏腑的精气，都输注于目，而使五色鲜明。脏腑的精气充足，五色鲜明，声音就高亢清晰；但患者的声音高亢清晰，与正常人是有区别的。